第三十八章 那我们这次要修复的是《雨霖铃》吗？
“同志们，我要宣布一个重要的消息！”一大清早洛小九冲进了工作室大声嚷嚷道。
“小九啊，你别一惊一乍的。”曾韬打了个哈欠，“是不是又接了什么家装设计的活？还是你的号粉丝涨到一百万了？”
“不是，是外地一个文物单位求救，希望我们能帮他们修复明代一个建筑。”洛小九洋洋得意地宣布，“咱们现在的名声更响了，粉丝群体在不断扩大，你们怎么不高兴啊？”
“又是明代建筑啊？”苏苏绝望地用书本盖住了脸，“可别了，上次那个把我累够呛。”
“我们现在又重新继续做旧小区改造的项目，恐怕匀不出时间来做这个项目。”曾韬说。
“这事情不应该找沈教授吗？”蔺易如开口问道，“他才是古建筑专家。”
“咱们不是现在名气大吗？上回那个修复的视频播放量都上亿了。”洛小九沾沾自喜，“如果再能拿下这个项目，那以后云阳在这行业里肯定能名声大噪。”
众人面面相觑，洛小九说中了他们的心思，但是再来一次他们还能成功吗？
“等老沈来再做定夺吧。”曾韬倒了杯咖啡。
正说话间，沈云蔚进了办公室，洛小九连忙迎了过去，将这个项目告诉了沈云蔚。
“这个明代戏楼的损毁程度比上次严重三倍，”他翻看着照片上几乎坍塌的梁架，“而且地处偏远，运输材料都是问题。”
“但这个粉丝非常真诚，留过很多次言了，”洛小九搓着手，“而且甲方说了，只要咱们接，他们会全面配合！”
曾韬凑过来看了眼预算，吹了声口哨：“小九，这个预算接近于扶贫啊。”
洛小九又趁机补充道：“沈哥，人家这小地方不像咱们这里文物多，就那么一两样老文物，都是宝贝，没了就再也没其他东西能补上了。人家馆长说得很恳切，希望我们能为他们当地保留文明的火种。”
“师父，我们帮帮他们吧。”荆小阳听完洛小九的话后说道。
沈云蔚的眉头皱得更紧，“旧小区改造的事情怎么办？”
“那些我们都能应付过来。”苏苏连忙说道，“你放心，我们不会出岔子的。”
“没错，都是轻车熟路的活，没任何难度。”曾韬在一旁帮腔。
沈云蔚看了他们几个人，明白了他们的心思，“这个项目我们接了，但是你们不要因此敷衍小区改造的项目，古建再好，它也不是现在人居住的地方，而小区才是关系到千家万户居住的地方。”
“老沈，你放心吧。”曾韬笑道，“不会出问题的。”
“行吧，那我先去这个地方一趟。”沈云蔚打开手机准备订车票。
荆小阳眼睛亮了，巴巴地看着他：“我能不能一起去？我肯定能帮忙的。”
沈云蔚看着她那付模样，不禁心头一软：“好。”
荆小阳欢呼起来，“太好了，我还没出过城呢。”
众人都是一惊，“你没出去旅游过？”
荆小阳吐了吐舌头，“没有。”
洛小九拉着沈云蔚到一旁，压低声音：“小阳从来没出过远门，你多照顾她点，她可能会缺乏常识，你别笑她。”
沈云蔚瞥了他一眼，“不用你交代。”
洛小九嘻嘻笑道，“我就多句嘴。”
临行前，沈云蔚又想起了什么，“对了，还有件事要交代你们，你们把之前我们做的古建修复数据全部整理出来建模。”
“做这个干什么？”苏苏疑惑地问道。
“我们要训一个古建筑的模型出来。”沈云蔚交代道，“万一以后还有需要，这些都是可以用得上的。不止是我们自己的数据，还有很多相关书籍资料这类的。”
“但是我们不是做设计为主的吗？”曾韬疑惑地问道，“古建这块不是主业，要做训练模型，也应该优先训练设计模型吧？”
“不，设计是更需要创造的，我们亲自动手，古建修复不同，它需要还原。”沈云蔚下定了决心，“就这样吧。”
火车是下午两点半的。
荆小阳拎着大包小包出现在火车站的时候，沈云蔚的眉头不自觉地上挑，“你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？”
“都是必需品！”荆小阳掰着手指数，“换洗衣物、洗漱用品、应急药包、设计手册……”她不好意思的笑了：“还有我偷偷带的零食。”
她发现沈云蔚只背着一个小包，“你怎么带这么少东西？”
沈云蔚将她肩上的包拎拿了过来自己背上，又将她拉到自己的前面，“走吧，注意安全。”
火车站人山人海，荆小阳第一次坐火车，不免手忙脚乱。
沈云蔚在一旁小声提醒，怕她被其他人挤到，一直护在身前。
上了高铁后，荆小荆贴在窗边，鼻尖几乎抵着玻璃好奇地看着窗外。
“有这么好看吗？”沈云蔚见她一动不动看了半天窗外，忍不住问道。
“很有意思，我第一次用这种方式看外面的建筑。”荆小阳歪着头看着不断高速倒退的建筑，思考了一下，“像是一首交响乐。”
沈云蔚微微怔住。他见过无数专业分析师用数据解读城市肌理，却从未听过如此生动的比喻。
他顺着荆小阳指的方向看去，窗外一片正在掠过的工业区，微微颔首，“你说得对，这些厂房屋顶的折线，是这段乐章里的切分音，那些高层住宅像渐强的音符，歌德曾经说过建筑本就是凝固的音乐，我以前倒没有深刻的体验，这次确实看到了交响乐。”
沈云蔚掏出素描本，快速勾勒着窗外闪过的天际线，本子上出现一片令人惊艳的速写：不再是静止的建筑立面，而是层层叠叠的空间韵律，像五线谱上跳跃的音符。
荆小阳托着腮出神地看着他笔下的建筑，想了想问道：“如果现代的建筑是一首交响乐，那古代的建筑呢？”
沈云蔚的笔停了下来，脑海里浮现了亭台楼阁、水榭、回廊、斗拱、飞檐的模样，广袤的中国大地上，历朝历代的建筑都有自己独特的风格，很难形容。
一瞬间他突然理解了父亲对这些古建筑的沉迷，做为一个建筑爱好者，很难拒绝。
“若说现代建筑是交响乐，”他望着窗外流动的云影，声音沉静如古井，“那古建筑便是一阕词。”
他蘸了新墨，笔走龙蛇间勾勒出一角飞檐：“唐宋建筑是《满江红》，气势恢宏，大开大合。”笔锋一转，绘出精巧的雀替：“明清建筑是《雨霖铃》，婉约细腻，缠绵悱恻。”
荆小阳看见他笔下浮现出连绵的斗拱，如叠涩的平仄；错落的廊柱，似对仗的韵脚。
“最妙的是那些榫卯，“沈云蔚的笔尖轻轻一点，“就像词牌里的暗韵，看似随意，实则严丝合缝。”
荆小阳两眼放光地看着他，“感觉好美，那我们这次要修复的是《雨霖铃》吗？”
